学过外语的人耳朵都好使,董锵锵一下就听出来对方是谁,他懒得搭理,继续和冯冲说道:“你要有兴趣,我介绍你们认识,你先聊聊看,有兴趣再往下谈。”
“嘿,说你呢,”右边那人伸手扒拉了一下董锵锵的胳膊,“甭装没听见。”
董锵锵故意对他视而不见,继续和冯冲说话。
见董锵锵对自己无动于衷,那人伸出钳子似的左手一把抓住董锵锵的右臂,大拇指使劲把董锵锵的大臂往下按去,心想:我还不信治不了你。
这下董锵锵不能再装看不见了,他想抽出胳膊,但对方抓得很紧,一挣之下仍然没有摆脱对方。他依旧没看那人,盯着眼前的蒜碟用命令的口吻说道:“陈小飞,把手放开。”
“幼,你也知道疼啊?你小子不挺牛*的么?来来来,继续牛*啊。”陈小飞挑衅道,“我跟你说过,咱俩的事儿没完……”
陈小飞话音未落,董锵锵的左手突然出其不意地拍在陈小飞的左手上,不等他反应过来,董锵锵的五根手指已经牢牢攥住他左手的大拇指,顺势往外一掰,陈小飞登时觉得大拇指的关节处一阵钻心的疼,抓着董锵锵的手立刻就不受控制地松了开来。
董锵锵边转过头打量对方边继续向外掰:“说吧,你想怎么个没完法?”
陈小飞的头发长了不少,但下巴依旧是三层的褶上褶,秋天看到的那身肥膘已经全数藏到他层峦起伏的厚毛衣下,他的身后站着的还是上次董锵锵在学生宿舍里见过的尖嘴猴腮戴眼镜的男生。
旁边坐着聊天的学生一看两人这动静,都有些懵,反应快的赶忙拉着反应慢的起身离开,眨眼间就剩冯冲和陈小飞的跟班还愣在原地。
“你给我松开。听见没有?松开!”陈小飞疼的大声喝道。
他额头上的青筋若隐若现,他确实没料到董锵锵出手会如此快,眨眼间就用反关节技拿住了他的大拇指,都没给他反击机会。见董锵锵没有松手的意思,他暗暗使劲,却发现自己根本使不上力。他也不敢贸然起身,因为担心董锵锵是个愣头青,万一趁他起身之际使坏,那他的大拇指说不定就得当场报废。
他急的给戴眼镜的男生不停使眼色,示意他别光看热闹,赶紧动手,哪知那个男生已经连话都说不出来,只是傻呆呆地看着两人。
关键时刻还是冯冲冷静,他拍了拍董锵锵的肩膀,开口道:“算了,老董……”
陈小飞并不认识冯冲,但此刻有人帮自己说话总归是好事,他看冯冲的目光中顿时充满了期待和感激。
“那事回头再说,你们先忙,我去厨房看看要不要我帮忙。”
在陈小飞的目瞪口呆中,冯冲潇洒起身,扬长而去。
“陈小飞,来个痛快话儿,”董锵锵虽然不再往外撅对方拇指,但也没松手,“说吧,你到底想怎么样?”
“你你你……先把手……松开……”陈小飞的额头已经见了汗珠,嘴里却不服软,“孬孙才搞偷袭。孬孙才打小报告。”
“是啊是啊,大家同学一场,你先松开吧……”眼镜男生终于怯生生地开了口,上来小心翼翼地用手扒拉董锵锵的手,但可能是忌惮董锵锵对他也下狠手,他扒拉的力度并不强,更像是做给陈小飞看的,让陈小飞看到他确实努力劝架,但力有未逮。
“别拉偏架。”董锵锵抬头瞪了眼镜男一眼,“刚才他掐我时你怎么不劝他松开手?”
眼镜男知难而退,劝架的手被什么东西咬了似的缩了回去。
“至于你,那是你自己违反房屋使用条例在先,谁看见都会举报,让外国人举报对所有住学生宿舍的中国同学伤害更大。你还嫌我们被歧视的不够多么?”董锵锵缓了口气,“松开也可以,但你得保证不闹事,当然你非要闹我也奉陪。要不咱俩现在到外面比划比划?”
上次董锵锵在慕尼黑想和小混混们动手时,杜蓝曾严肃警告他不要把自己降到跟混混儿一个层次,董锵锵虽然没忘杜蓝的教诲,但这个月他过的很不痛快,心里一直憋着气,而陈小飞连今晚这种场合都不愿放过他,还不依不饶地找他麻烦,如果不一次搞定,下次说不好还会出什么幺蛾子。陈小飞虽然一身肥肉貌似很壮,但未必像他的青春期一样充满了各种打架,再加上离开汉诺威前他还在俄国人的格斗馆里学了些招式,自忖对付不拿家伙的普通人还是问题不大的。
陈小飞只觉自己的拇指又酸又麻,他牙关紧咬,既不服软也不敢再嘴硬。他本来只想吓唬吓唬董锵锵,顺便看看能不能讹些钱,哪知董锵锵根本不憷他,还激他直接去外面解决。他这才发现,董锵锵根本不是他以为的弱不禁风、不禁吓唬的白面书生,而是个问题少年。看这架势听这口气应该也是个经常打架的主,如果他头脑一热应战,估计受伤概率小不了,但如果他不应战,传出去肯定也没脸见人,毕竟先挑衅的是他。
陈小飞暗叹自己骑虎难下,他的脑筋飞快地转着,他不甘心就这么认输,同时他也感到费解:董锵锵这种问题少年是怎么入的郑春花这种好学生的法眼呢?
就在两人都不说话时,一盘冒着热气的饺子从两人脑袋中间的空档处悄无声息地钻了出来,一只手缓缓把盘子放到了两人面前的桌上。
“你俩别掰腕子了,都来尝尝饺子。”一个女声在两人身后说道,同时一只手轻轻搭在董锵锵的左肩上。
感受到郑春花手上的力度,董锵锵第一时间松开了陈小飞的大拇指。他边防备对方再次出手,边把冯冲还没动过的碟快推到陈小飞面前。
“谢谢郑主席送来可口的饺子,”董锵锵面带微笑地客气道,“来吧,老陈,一起尝尝,凉了就不好吃了。”
见董锵锵领会了自己的意图,郑春花满意地从董锵锵肩上收回手,面带微笑地高声招呼其他人:“还没吃到饺子的同学都过来尝尝,这次是韭菜馅儿的,跟上一锅的三鲜馅不一样。”
吃了哑巴亏的陈小飞一边揉着大拇指一边运气,他有心发飙,但郑春花并没得罪他,而董锵锵一副根本不怕动手的样子更让他忌惮:虽然他能跟普通人比划两下,但万一自己实力不济,挨打不说,还要被其他人看笑话。
这时他看到眼镜男在人群中朝他比手势,好像在示意他往某个方向看。
陈小飞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狐疑地望了过去,看到的却是孙涛的侧脸。
他眼珠一转,计上心来。
说时迟那时快,就在董锵锵将要提快还没提时,坐在他身旁的陈小飞突然像根软绵绵的稻草一样出熘到了桌下。
董锵锵以为他要偷袭,赶忙双手一撑圆桌,同时脚一蹬地,连人带椅子滑到桌子外侧,他不想被郑春花误会自己对陈小飞动了什么手脚。
“大飞,吃个饺子而已,不用给郑春花行这么大的礼。”人群中有人讥讽道,“她还没结婚呢。”
善解人意的都能听出来那人是在挖苦陈小飞是郑春花的孩子,董锵锵也被这句逗笑了,循声望去,却是个有过一面之缘的南方同学。
在众人的哄堂大笑中,所有人都听到桌下传来陈小飞的喊声。
“大家快来看啊,学生会干部打人了!董锵锵打人了!有没有人管啊?有没有人管啊?还有王法么?”
这一声不仅让所有正在娱乐和忙着吃饺子的同学不约而同地放下了手中的道具,也把来和中国学生一起过年的外国学生也引了过来。
已经跟同学们告完别、正要出门的孙涛也听到了陈小飞的呼喊,他的脚步停在了门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