炎炎夏日, 外头的鸣蝉喧闹,窗户大开着,玲珑悄声进去, 便见贺九笙正提笔写字出师未捷身先死,长使英雄泪满襟, 未写完, 便一阵咳嗽,鲜血吐
贺九笙叹了口气,搁下笔, 问“什么事”
玲珑禀道“大人,长宁侯霍成英求见。”又低头加了一句“温陵先生不肯去海外, 已经
贺九笙早有预料,闻言只不过微微点头“请长宁侯进来。”
霍成英进来的时候,贺九笙已经已经换上了官袍, 笑着微微摆手“痹症
霍成英看着她, 一如十六岁肆意洒脱, 不拘俗礼, 更加不
贺九笙接过来,细细瞧了一通,道“有些人就是这样,宁折不弯,论起这点来,我远不如先生也。”
霍成英自请下江南来羁捕温陵先生,为的不过是问贺九笙一句话,临到关头,却也胆怯起来“我想知道为什么”
贺九笙问“什么为什么”
霍成英站起来“当初太后给你我赐婚,你为什么要拒绝”
贺九笙这才抬头,打量他,长安年少羽林郎,骑射翩翩侍武皇,她忽然想起十六岁的灞桥春柳下,俊美骁勇的长宁侯世子打马而来,朝气蓬勃的脸倒映
霍成英笑笑“什么心照不宣我不知道什么心照不宣”
贺九笙抬头“我从前说过了,世子很好,但是并非我的选择。”
霍成英问“他真的就那么好,叫你青眼有加,连太后的指婚都要违逆”
贺九笙道“他样样都不如世子,但是有一样世子对我来说,远不如他。”
“哪一样”
贺
九笙开口“他是军户出身,无意仕途,根基浅薄,而世子是侯府贵胄。女子贺九笙可以择良配,但是翰林院编撰贺九笙如果嫁给侯府贵胄,那么她以后就只能呆
她口称世子,仿佛面前应对之人还是从前之人。
霍成英不解“荣华富贵,官位名爵对你来说就这么重要难道长宁侯夫人,一品诰命竟然比不上你那虚无缥缈的仕途前程女子做官,位高者无过前朝都御使沈贞,半身劳碌,枯竭心力,到了最后不也是官也丢来,命也丢”
贺九笙望着他,荣华富贵,官位名爵,她的确想要,但是想要的却又不止这些“我如实说,世子大概会觉得刺耳。”
“管说”
贺九笙目光坚定,缓缓道来“即便如沈贞,最后身死族灭,我也觉得她活得痛快。官位名爵也好,荣华富贵也好,生前身后名也好,我这个人不喜欢不劳而获,我自己想得到的,大抵喜欢自己亲手去拿。别人白白赏给我的,我人心不足,总是喜欢挑三拣四。”
霍成英后退一步,有些踉跄,咬着牙说出两个字“很好”
贺九笙你很好,很好,不愧是你,又果然如此,虽然已经大抵明白她的取舍,但是这样不带一丝感情的说出来,叫霍成英不由得苦笑。
贺九笙拱拱手“风高浪急,侯爷保重”等人走了,她久久坐
把温陵先生羁押入京审问,是广德帝病中下的圣旨。
不知道是谁给他看了一份儿宫外新近流行起来的报纸,前边写着京中权贵高官的内帷私密,谁家宠妾灭妻,谁家爵位纷争,又写文渊阁大学士、太子太师陆赜谢绝一切访客,日日
又看了一行,见写陆赜一位经年的婢女,跪求陆赜纳妾,绵延子嗣。看得广德帝笑起来“陆赜的性子倒平和许多,要是往日,哪里允许旁人写他的家事
。”
冯大监陪着说笑“陛下明鉴,老奴听闻陆大人如今鲜少来往应酬,为了那昏睡的夫人,倒是各处太医的常客。”
广德帝嗯了一声,又问左右,这婢女是谁。既然敢拿这外头的报纸来,一字一句自然都是知晓的,当下一五一十地说起来,是陆赜自幼跟
广德帝缠绵病榻一两年了,心软了不少,当下笑笑“三十年的情谊,哪里去寻呢我看着婢女颇为难得,也罢,朕做个恶人,成全这两难的情谊吧。”当下写了一道手谕,叫陆赜把这女子纳进府去。
报纸翻页,继续往后边看酒色财气疏,皇上之微恙,病
广德帝未瞧完,便气得整个身子
广德帝病重,昌元公主被从皇陵召回,日夜侍疾,不曾远离,不过一会儿便被人唤了进来。
广德帝把那张报纸扔
昌元公主跪
广德帝到底做了几十年的皇帝,听出她话里的意思,他一阵眩目,到底是病了老了,问“你是储君,是将来的皇帝,倘若不怕旁人将来这么骂你,怎么处置也随你。”
昌元公主以头抢地“陛下此言,臣无立足之地也。”
广德帝把小几上的笔墨茶碗统统抚到地上,哗啦啦摔了一大片“朕是君父,叫一个书生这样骂,你既
不肯抓,也不肯杀,这就是你为人子的孝道吗”
昌元公主再三磕头,这才道“常人家的孝顺,孝者顺也,可是帝王家的孝顺,不该顺时则万万不能顺,叫君父背上以言杀人的昏名,这才是儿臣真的不孝顺之处。”
广德帝冷冷
他微微眯眼,回想起十六岁的时候也是
那些人里有先帝留下的辅政大臣,有三朝元老,可是那又怎么样,皇帝拿起权杖打人,又岂会跟这些人讲道理呢
昌元公主正色道“陛下,这种狂悖之言,天底下的人听见了,都会叱骂他胡言乱语。此种人,脑子
广德帝点头,他自认为自己这个皇帝做得还是不错的,他就不信这满朝文武没有替他讲话的,到时候当庭驳斥这个乱徒,也好还自己清白,免得全天下的悠悠众口都以为自己是酒色财气之徒。
他说了一句很好,又问“我听说江南的什么温陵先生,是这个狂徒的老师”
昌元公主立刻接话“儿臣立刻命人将其缉拿回京受审。”
广德帝满意地点点头“很好,很好,朕心甚慰。”
昌元公主夹带私货的诏书是
门口迎接她的是珩哥儿,又长高了许多,束
贺九笙拍拍他肩膀,不仅长高也壮实了许多,随着他往里去,间或问些他学业上的事,也
不过见他偶尔对答一两个字,整个人比两年前沉郁多了。
又从秦嬷嬷那里知道,陆赜教导他书颇为严厉,三不五时便要受罚,每月也只允许他去一次到思退堂请安,并不允许久待,等闲并不能见到自己的生身母亲。
雨下得很大,贺九笙撑着伞到思退堂的时候,袍角靴子已经全然湿了,她了伞,从廊下过,见窗户开了一个缝透气。
内间陆赜坐
贺九笙摇摇头,即便心硬似铁如她,也觉得此景此景太过叫人心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