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奶奶忙不迭道“阿弥托福,老太太好福气。”众人说着恭喜话,撤了宴席,簇拥着老太太回了静妙堂。
奶奶姑娘都陪着老太太等,她是急性子,过不了一会儿就直叫人去二门外询问,可曾到了没有。
小丫鬟直跑来五、六回,都说还没有回来,上台阶的时候偏偏叫门槛拌住,摔得个满脸血。
老太太嫌弃这日头见了血不吉利,很是没有好脸色,秦舒端了茶递给老太太,替那丫头开脱“这样的差事,老太太该叫我这样的人才去办才是,她这样的小丫头懂什么”
秦舒自幼服侍老太太,她的性子是知道的,果然这话一说出来,老太太便笑了,指着秦舒道“你们看这促狭鬼,连这个差事也要来争”说罢便推她“罢罢罢,你去二门瞧着。”
秦舒便领了那丫头出来“这会子人都忙,拾屋子的拾屋子,跑腿儿的跑腿儿,你自去我屋子里寻止血的金疮药,别乱跑。”
那丫头立刻变跪下给秦舒磕头“凭儿姐姐,我下辈子变猪变狗也报答你。”
秦舒见了笑着摇头“举手之劳,也不要你报答我,只要你日后也做一件这样举手之劳的事,可否”
那丫头呆呆的“这样”
见外头下了小雨,秦舒撑着一把素伞,慢慢往前头去了。
她过去的时候,守门的婆子正躲
婆子们晓得她是要出园子的,不比往日里怕她,打着酒嗝笑道“凭儿姑娘,老太太吩咐说了大爷一进门就立马去回。俺们
秦舒直闻见酒气,往后退“我哪里有这闲功夫儿去告你们”说罢,便打开伞,低头细细瞧着台阶,走下去。
且说那头,京杭大运河,明月当头,船舱里陆赜正倚着灯看书,门外有护卫禀告“爷,胡巡抚求见。”
陆赜放下书“请进来”
来人五十岁上,绯色官袍,三品孔雀补子,躬着身子进来,撩开袍子跪下“下官胡仁宪拜见部堂大人,大人微服而来,下官有失远迎,,不恭之处,特来请罪,请部堂大人责罚。”
陆赜垂眼,翻了页书,漫不经心“何必如此多礼我停驻南京,为的是家事。案牍劳形,不谈也罢。”话说如此,却稳稳坐着,并没有去扶胡仁宪的打算。
胡仁宪
陆赜听得这话,这才放下书,问“王献何如”
胡仁宪只觉头顶的目光凌厉非常,他不自觉有些
陆赜听了无言,曲起中指一声一声敲着桌子。
胡仁宪跪
良久,陆赜开口“真的是畏罪自而死”
胡仁宪跪
胡仁宪半天说不出来话,他想着既然陆赜肯见他,必然不是要处置自己这么简单,他爬过去“下官糊涂之极,糊涂之极,求大人指点,大人但有吩咐,下官必效犬马之劳。”
外头有人禀告“爷,大老爷来了。”
陆赜嗯一声,拂了拂袖子,道“你
说罢便领了人下了船,大老爷陆中行等
反而是陆中行有些怕这大儿子,去时不过十七八的少年,回来的时候已经是手握权柄的一方总督,他去扶“哪里用这些虚礼,快回府去吧,老太太等着呢”
又上了马车,径直往园子里去,刚刚进了二门,就见假山亭子上一素衣女子撑伞而来,此刻月色朦胧,烟雨蒙蒙,颇见冰肌玉骨、袅袅美人之态。
陆赜不由得驻足,心里微微
大老爷陆中行见着是秦舒,招手“凭儿。”
秦舒几步下来,
大老爷点了点头,吩咐“你去库房里,拿几坛子三十年的绍兴酒来。”
秦舒领了吩咐,去老太太那里回了话,又去三奶奶那里取了对牌,这才亲自带人去库房酒窖里去了几坛子绍兴酒出来,她刚出库房门口,就叫大老爷房里的一位姨娘拦住。
秦舒把酒交给身后的小丫头“给姨奶奶请安。”
这位姨奶奶比秦舒还小两岁,不过刚刚满十六,原是家里养的戏班子,后来因国孝裁撤了,分派到各房去的,被大老爷勾搭去了,她打扮得艳俗,面容却是没长开的样子,秦舒瞧着总觉得她可怜。
姨奶奶拉了秦舒的手,叫小丫头往前头去,道“凭儿姐姐,我是过来人,少不得劝劝你。”
秦舒敛眉“我知道姨奶奶要说什么,您也不必劝我。”
姨奶奶叹气“你自小长
秦舒这才抬眼去仔细打量她,心里晓得这是大老爷叫人传话敲打自己,她丢开手,冷冷道“姨奶奶说这话好没意思,古话说,千古艰难唯一死,我死的都不怕,还怕这些。”
秦舒急匆匆的回了静妙堂,呆呆坐了半晌,心里想着只怕要早日出去,往别处过活了。
吱呀一声门开了,碧痕进来,见秦舒愣愣坐着
秦舒扯了个谎,说是自己刚刚没看路,跌了一跤,便往里头坐一坐。又洗了手,随碧痕出去了。
到了外头轩窗鸳鸯厅,果然一派热闹祥和,上了一桌酒席,已经吃得差不多了,姑娘奶奶们已经退席了,只留下府里的几位爷同老太太团聚。
秦舒悄声进去,接了丫头的活计,执了酒壶给主子们斟酒。
陆赜坐
那丫头走得近些,伸手倒酒,露出一截纤细的皓腕来,呼吸间闻得一股子花蜜的香味儿,他细细嗅了嗅,这才分辨出来大抵是玫瑰卤子的味道,往日他是不喜欢的,今日偏偏觉得合适极了。
陆赜一时间入了神儿,转过头来才见老太太
一席的人都笑起来,连侍立
秦舒站
大老爷也道“老太太,说着话就要到三更了,您老人家不好多熬,左右老大也得留个十数日,咱们明日再说话也不迟。”
老太太这才道“今儿回来得晚,园子里你住的那处山房只怕没拾出来,老大你索性就睡
陆赜自然是无不应允,站起来往后走,脚步已经有些虚浮了,见远处有个亭子,便坐了会儿,招了招手,一个暗影便进前来跪下“爷”
陆赜问“可查清楚了”
那暗影便道“查清楚了,要紧的是三桩,一则、国公爷借了爷的名头,同江南豪族掺和一起,做起丝绸布匹走私的生意。二则、家里的三爷去年腊月,为了一幅画,行文当地知县治死了那家人。三则、去年水灾,国公爷趁当地知府的交情,强买了几十顷的地。”
陆赜面无表情“接着说。”
暗影不敢隐瞒“再有就是府里的事,国公爷与三奶奶似乎有染。”
陆赜哼一声“连自己儿媳妇都摸上手了,外头的民女岂不是更要强占几个”
暗影道“有两个,不过都是给了银钱的,不多时就病死了。”
他微微抬头,见陆赜大半脸都隐
陆赜道“我这个人是不信什么阴司地狱的,你把那药下到茶饭里,不出一个月便口不能言、腿不能行,再寻个道士的批语,送到道观里去清修,三、五年内不必回府来。至于其他的,叫江小侯去办,务必不留后患。”
暗影应了,见亭子那边来了人,便又隐入假山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