inf易书元走在街头,路上没什么行人,自然也看不到什么对此事的反应,但一些街边屋宅中还是偶尔能听到一些议论。
其实对于大多数百姓而言,是分不清坐在龙椅上的那个人是谁的,对于新天子登基或许也没有太多的感觉,也只有一些有眼界的人会感慨一下。
大庸的百姓或许也并不需要太大的感觉,之前大庸两代明君皆非等闲,大庸文治武功皆已经到了开国以来之最,甚至胜过开国之初后的兴盛,很多事都习惯了,身边的事不改变,那么即便皇帝换了也没什么影响。
当然,此刻新天子登基的告示一贴出来,还是有很多人过来看的,即便下着雨,也有人冒雨过来。
易书元撑着伞经过街头告示墙边,已经有人在官府告示,还有人大声朗读出来,让周围的百姓明白上头的内容。
“天子统御大宝,天下万民皆服,上应天命,下照山川”
大篇幅都是一些官面话,最后说明情况,主要目的就是昭告天下百姓,如今是新天子,改年号为绍元
易书元没有在告示墙处停留,而是从人们身边经过,顺着这一侧府衙的院墙走向街的那边,准备找一家酒楼点一些菜好好一饱口福。
根据易书元这么多年来的经验,好的酒楼往往就在县衙附近。
庆云楼的二楼,酒楼伙计殷勤地带着易书元到了二楼靠窗的位置,指着那边的桌子道。
“客官您看那边的位置如何?”
“不错,就那了!”
易书元笑了笑走了过去,酒楼伙计赶忙用肩头的麻布重新擦了擦本就已经很干净的桌子。
“您想吃点什么?我听您口音不像本地人,不如就吃点本楼的招牌菜吧?”
易书元笑着点了点头。
“行,你们楼的招牌菜你看着上!”
“好嘞,您请稍等,菜好了就上!”
酒楼伙计最喜欢这种顾客了,气度从容好说话,点菜也不墨迹。
易书元翻开桌上的茶盏,提起茶壶自己给自己倒茶,一边喝茶一边看着窗外的小雨,在等了一小会的时候,他似乎也心有所感,视线投向了那边的府衙大牢方向。
所谓大赦天下,自然不是随便说说的,牢狱之中的大多数囚徒都能被减刑或者赦免。
此刻易书元视线方向,正有人走出牢狱所在的院子,人不多,陆陆续续也就三五人,或许是本就只有这么多,或许是分批次的,至少此刻就这么多。
这几人大多披头散发,有的人眼神中满是兴奋,有的人则满眼恍惚。
“没事了?自由了?”“可以回家了?”
“回家了回家了!”
几人在外面站了一会,忽然见到了街边店铺中亦或是撑伞路过的路人投来的眼光,顿时就觉得十分不自在,尴尬中都匆匆走了。
在几人离开之后,牢院内部,又有迈着略显踉跄的步子走了出来。
这人蓬头垢面披头散发,发色带枯眼神恍惚,一直愣愣走到了大街上,随后闭着眼睛抬头,似乎是在感受着冰凉雨水滴落脸庞的真实感。
随后这人又将双臂举了起来,仿佛希望雨来得更大一些。
而令人意外的是,此刻的雨势也在渐渐变大,好似就应了此人的心情。
“哗啦啦啦啦”
原本的细雨成了大雨,站在大街上那个刚刚被释放的囚徒被淋了个真正意义上的透心凉。
那人一点也不以为意,反而脸上露出笑容。
“呵呵呵呵呵呵哈哈哈哈哈哈哈”
易书元不远处酒楼的二楼窗前看着街上的那人,又抬头看了看天空,不由用折扇有节奏地轻轻拍打着左手掌心。
有点意思!
“客官,菜来咯~~~~”
随着酒楼伙计嘹亮的声音传来,他带着托盘来到了易书元的桌前,不断放下托盘中的菜肴。
“这是麻鸡,这是酱鸭,这是菌烧肚,这是羊小排”
酒楼伙计快速报完菜名,见易书元看着街头,便又感慨地说道。
“客官在看大牢那边吧?新天子登基大赦天下,这自然好的,唉,就怕把那些坏人都放出来了,又乱了老百姓的生活!”
易书元闻言笑着回头看向伙计。
“那倒也无需太过忧虑,你说的那些大多是天子大赦天下也影响不了的罪犯,即包括谋反、不道、不孝、残杀等极端恶劣的罪犯,朝廷律例以为不能算正常人。”
酒楼伙计一听顿时连连点头。
“对对对对,客官您说得对,我也知道这事,刚刚是一时间忘了,那就是咱们常说的十恶不赦之徒对吧!”
易书元点了点头,其实大庸律法中包含的不赦之徒并不止十种,不过民间这么说也大差不差了。
酒楼伙计又看着那边大街上淋着雨的人,摇了摇头又可怜起来。
“看这样子,也是已经被关傻了,唉”
这一叹气,那边雨中的人忽然转头看了过来,望着那边的酒楼伙计给吓了一跳,这感觉就好像对方听到了一样。
“呃,客官您慢用,有事您叫我就行了!”
“嗯好,伱去忙吧!”
“唉!”
易书元说完,那酒楼伙计就匆匆离开了,走之前还又望了望窗口之外,似乎刚刚的感觉只是错觉。
不过易书元知道那不是错觉,而此刻的那个淋雨之人已经走向了这一家酒楼。
大雨中,一个浑身被淋湿的人走到了庆云楼,楼中很多人都诧异地看向了他,有的人或许是看到了之前的一幕,也对着同桌用餐之人窃窃私语。
“店家,店家!怎么没人招呼呢?”
来人走入酒楼内部,并无任何尴尬和拘束,酒楼掌柜的皱起眉头,但还是很快挤出笑容。
“哎好,这位客官,您看咱们楼里面已经客满了,您要不去别家看看?”
那男子抹了抹脸,手中抹下来一把老泥,咧开嘴笑了笑,看向堂中的桌子,这里的桌子果然都坐了人,不过其实空着很多位置,只是他的眼神看来的时候,桌上人人都是嫌弃的眼神。
“那我去楼上看看吧?说不定就有位置呢!”
说着那人就自己朝着楼梯方向跑去。
“哎哎哎,客官,客官,您等等啊!”
掌柜喊了几声自然是喊不住人,再看楼中地面和楼梯,那人是在雨中淋了许久才进来的,此刻更是好似一个未凝水的拖把,所过之处都是水
而且这种才从狱中出来的人,又没有亲人来接,多半身上是一个子都没有,给他吃也付不起钱啊。
但人都已经上去了,掌柜看向一楼的几个酒楼伙计,朝着其中一个伙计努了努嘴,后者有些不情不愿地动身了。
“快点快点,别让人惊扰了其他顾客啊!”
“知道了”
那伙计应了一声,然后赶紧上楼,不过脚下还是尽量踩着楼梯边缘,因为中间全是那人身上落下来的水。
“哎呀,楼上明明这么多位置嘛,掌柜的,楼上有空位——”
楼上的声音传下来,楼下的掌柜的眉头都锁成了川字,完全没有回应的想法,但这种刚从牢里放出来的,还是少触霉头的好,大不了简单让他白吃一顿便是。
若是真不识相,府衙就在边上,刚出来的也能再进去!
楼下的一些顾客有的嫌弃有的则偷笑。
楼上的那男子一路走过去,地上都是水,楼上的顾客一个个面露嫌弃,而他身后的酒楼伙计则匆匆跟了上来。
“客官,客官,您要不坐这吧,坐那也行,哎哎哎,客官,别去那啊”
那人回头笑了笑,不由摇了摇头。
“放心,不会亏待你们的!”
伙计咧了咧嘴,心中不由嘀咕着,不亏待,就你这样的,身上有一个大子我自抽两耳光!
但嘴上还是得尽量客气一些。
“客官,您看就坐一个没人的地方,然后我给您上两本楼拿手菜?”
那人视线扫过楼中,人人见他都是嫌弃的眼神,不过他也不指望有谁看他顺眼,世人之眼光难免有色。
嗯?
就在这时,那人却见稍远处的角落窗前,有一个眼神清澈之人正在看着他。
那人头发花白面容却并不老,衣着不算华丽却也得体,桌边折扇身边酒杯都好似成了他气质的一部分,显出有别于常人的不凡,也让男子眼神一亮。
好气度,凡人能有此气度,此人绝非寻常!
“我这一桌都是庆云楼的拿手菜,一口都没有动过,这位兄台若是不嫌弃,不妨过来同桌而食如何?”
那人脸上顿时露出笑容。
“好,那我就坐那了!”
那人走了过去,可把酒楼伙计急坏了,这一位从入楼开始掌柜的就特别叮嘱过了,绝非常人,这怎么成啊。
“哎哎哎,客官,这位,哎呀,这还是另起一桌吧?”
易书元笑了笑,直接站起身来伸手引来人入桌,又看向一边的伙计。
“小二哥,不碍事的,你去忙你的吧!”
伙计挠了挠头,看了好一会才犹犹豫豫地走了,只是等他走到楼梯边,却发现楼梯上的水渍已经不见了,不由瞪大了眼睛又回头看了看,随后才带着疑惑下楼了。
易书元对面,那男子已经坐下,身上落下的水也很快将桌面和长凳都染湿了,而那男子因为进门的时候抹了一把脸的缘故,此刻也是一张大花脸,有的地方黑有的地方白。
“这位先生,酒菜才上来,快请用吧!”
“哈哈哈哈,多谢了年轻人,我便不客气了!”
男子直接拿起筷子,真就毫不客气地夹菜吃菜,还自己为自己倒酒,他一边吃着一边也留意易书元,却见面前的人同样取筷吃菜,根本没有丝毫嫌弃,心中对面前人的评价顿时又高了几分。
“年轻人,你有此气度,必能成大事,说不定我还能送你一场造化呢!”
易书元笑了笑却不应这一茬,反而好奇询问道。
“我见你从牢中出来,是犯了什么事啊?”
见此,男子伸手将额前有些遮挡视线的头发往边上拨动一下,笑道。
“我的罪别的地方判不了,承兴三十年我求到了大庸,在这广元府击鼓,要求知府大人判我罪行,却无原告诉讼,他本不愿审理,然我细数自身罪孽,更使了点手段,最后让他上奏天子,天子明宗御批得过,我便入了牢里了,哈哈哈哈”
常人听了绝对会以为眼前人脑子有病,这完全是自己找罪受,但眼前这人也不是一般人。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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