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顾旭一向认为,在做杀鬼任务时,唯有对敌人有着充分的了解,才能长久地立于不败之地。
正因如此,他在闲暇时间里翻遍藏书阁中的几乎所有书籍,把各类鬼怪的特征和弱点牢牢记在脑子里。
这使得他不论遇到什么鬼怪,基本上都能做到从容应对,无往不利。
但这一回不一样。
陆氏凶宅里的一切,对他来说就是一团未知的迷雾。
那里面鬼怪的等级、数量、能力他都不清楚。
信息掌握不足,就意味着必然陷入被动的局面。
而顾旭并不喜欢被动。
所以他想趁这个机会,多向魏九思了解一些陆氏凶宅相关的情报,从而把主动权牢牢地把握在自己的手心。
听到顾旭的请求后,魏九思沉吟片刻,回答道:“那凶宅里的情况,我也不是很了解。但是我可以给你一些关于青州陆氏和陆桓叛国案的资料。”
虽然顾旭明面上的身份只是个不起眼的八品小官,但魏九思对他的态度却不敢有丝毫怠慢。
毕竟连楚凤歌这种骄傲的天才都甘愿做顾旭的保镖,一副唯顾旭马首是瞻的模样。
想必这顾旭定然有着极为显赫的隐藏身份。
于是,魏九思很快吩咐衙门里的小吏,把一摞档案资料送到顾旭的面前。
“青州陆氏是一个非常神奇的家族,”魏九思一边翻开资料,一边对顾旭介绍道,“他们的祖先名叫陆逍遥,被称作诗仙、画圣其以写诗作画悟得大道,从而飞升成仙。
“在他的影响下,他的子孙后代从不修炼任何法术和武学。琴棋书画、诗词歌赋,就是他们的对敌招数。
“很多年以前,陆家人常常在自家宅院中曲水流觞、结社作诗,并会邀请宾客们一同参与。
“那时候的青州府,可以说是整个大齐最有文艺氛围的城市。”
听到魏九思的描述,顾旭不禁浮现出这样的画面:一位白衣飘飘的仙人站在山崖之上,手中提着毛笔,高呼一声“黄河之水天上来”,便有滔天洪水自天而降,将成百上千的鬼怪统统淹没。
他觉得,这青州陆氏这战斗的方式实在太具有浪漫气息,以至于跟这个鬼怪横行、危机四伏的世界有些格格不入。
魏九思停顿片刻,接着说道:“二十多年前,是青州陆氏最辉煌的时候家主陆桓成了内阁首辅,长期无主的惊鸿笔也突然有了新的主人。
“陆诗遥,原本只是陆桓一个侍妾所生的庶出女儿。
“她的修行天赋不算差,但在青州陆氏这种仙人后裔家族中,却有些泯然众人。
“不过,在惊鸿笔认主之后,她瞬间变得炙手可热,可谓一朝闻名天下知。
“众人不仅发现了她的美貌,也发现了她的才华,从此她便有了陆氏才女、胶东第一美人的称号。”
顾旭默默点了点头。
他很清楚,像“第一美人”这样的称呼,其实很大程度是跟当事人的身份地位绑定的。
比如前世的“四大美女”,如果没有那些影响历史格局的传奇故事,她们的名字定然不可能流传千古。
再比如当下的“洛京第一美人”昭宁公主,如果她不是执掌朝政的公主,而是菜市街上一个普普通通的卖菜女郎就算她长得再漂亮,她最多也只可能变成某个财主的小妾,而不会像现在这样美名远扬。
“然而,”魏九思突然话锋一转,继续道,“天行八年,有人突然发现陆桓在与西北蛮族暗中联络,密谋造反他们的密信被拦截下来,送到了皇上的面前,惹得皇上大发雷霆。
“随后,又有人在陆府内部发现了不少极具杀伤力的法宝和大量的制式兵器,甚至还在陆桓的床底下发现了一件明黄色的袍子。
“在拿到这些确凿的证据后,皇上当即下令,擒拿陆桓,诛其九族。
“皇上不仅亲自出手对付陆桓,还派出一位驱魔司镇抚使去青州没收陆家的财产、捉拿陆桓的亲族。
“那位驱魔司镇抚使名叫唐荟他曾经是陆桓的学生,年轻有为,才学出众,深得陆桓的信任。
“但为了保住性命,避免被当作同党,唐荟不得不听从皇上的命令,选择大义灭亲。”
这时候,顾旭突然开口说道:“我记得我在书中读到过,这位唐荟唐大人在抄家的过程中遭到乱党刺杀,不幸牺牲了。”
“没错,”魏九思长叹一声,回答道,“不仅仅是唐大人,还有唐大人带去的所有侍卫,都在这次抄家过程中不幸遇害。
“唉,你要知道,唐大人不仅天资不凡,而且素有君子之名他年幼时就懂得把水果让给同伴,还会在寒冷的冬天用身体为父母温暖床铺。
“像他这样的君子死在动乱中,真是咱们大齐王朝的损失。”
在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里,顾旭把魏九思递来的资料从头到尾迅速翻阅了一遍,把陆氏家族里每一个人的画像、生卒年月、身份、修行境界等信息都牢牢记在脑海中就连丫鬟和仆役都没有落下。
楚凤歌背负双手,默默观望着顾旭的一举一动,没有参与,也没有阻止。
按照楚凤歌一贯“不服就是干”性格,他从来不会做如此细致的准备工作通常都是拎着宝剑,直接莽上去。
“或许这就是司首大人对这小子格外看重的原因吧!”楚凤歌默默在心头感叹道。
一切准备就绪。
顾旭和楚凤歌登上魏九思专门为他们准备的马车,沿着青石板铺成的街道,朝着城郊缓缓地驶去。
今天本是个阳光明媚、晴空万里的好天气。
路边行人谈笑风生,气氛愉快。
但随着马车离那座凶宅越来越近,周围渐渐有了灰白色的雾霭,仿若飘荡在空中的薄纱,令他们的视野变得朦胧。
不知为何,顾旭的心头突然涌现出一阵压抑的情绪。
并不是对于未知的恐惧,也不是对恶鬼的恐慌。
而是一阵难以摆脱的悲怆,一种难以减轻的愁悒。
当太阳开始西沉时,愁云笼罩的陆氏凶宅终于遥遥在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