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你想一个人走?”
天衍斜了他一眼,优美的金瞳半眯,上下扫了许元一眼:“不过以三公子你这修为独自南下,恐怕大概率会死在路上。”
听着她火药味十足的话语,许元感觉受到了蔑视,低声反驳:
“啧那么多淬骨淬脉的武徒都敢在北境活动,我凝魂修为其实不弱。”
李清焰压了压头顶幕篱,黑纱轻摆:
“既然如此,长天不妨独自南下?若是此番时机独自南下游历这北境,长天理当有很大收获。”
“.”
许元砸吧下嘴。
他感觉情况有些不对。
从城墙上绕路回军营这小半个时辰,这俩女人独处不应该会掐起来么?怎么感觉他这裁判成被针对的人了?
想着,他不着痕迹的瞥了一眼跟在后面低着头的小白。
白慕曦感受到视线,明眸抬起,瞥了一眼身前一高一矮两道倩影,眼眸闪烁一瞬,小声的说道:
“公子若愿独自南下,慕曦愿随公子同行。”
唰——
话落,两道清冷的视线不约而同朝她望来。
小白没有任何迟疑,直接低下了头:
“若是.武元殿下您同意的话。”
话语直接忽略了某人,这让宫装少女很不满,柳眉轻轻蹙起,盯着这位气息古怪的女子的视线也带上了些许不善。
李清焰闻言幕篱下的视线则显得饶有兴趣。
许元面不变,但心中却是满意。
既听话又懂事,还懂得在合适的时候用茶香替他拉仇恨。
轻咳一声,许元低声道:
“行了,慕曦,别挑拨离间,清焰与天衍也不过是气话而已。”
白慕曦闻言立刻欠身一礼,没有任何辩解:
“慕曦知错。”
“下不为例。”
“是。”
“.”
回过眼眸,许元看向二女,但还未说话,便听天衍忽然开口,声线清脆淡然:
“许元,我还未听你介绍过这位白小姐。”
许元眸露讶异,看向李清焰,带着疑惑问:
“伱们方才没有介绍过?”
李清焰隔岸观火,简略的说道:
“方才司命她给圣女说,她受你大恩才愿追随于你。”
许元回眸看向天衍:
“这不已经介绍过了么我有恩于她,所以她追随于我,就这么简单。”
“.”
天衍眼眸闪烁,目光在许元与白慕曦身上扫过。
前者一脸平静的理所当然,后者已然乖巧的垂下了眼帘。
二人的表情让她有一种有力无处发泄的委屈。
明明关系肯定不止如此,但她却没有任何立场去询问他。
看着不说话的宫装少女,李清焰眸间闪过一抹笑意,忽然开口拱火,声音很轻:
“长天救了司命的家人,她穷尽所有也无以为报,所以.嗯..呵呵。”
“.”
许元眼神一滞,一点一点的转过眼眸看向李清焰,带着一抹不可思议。
嘶.你暗算我?
幕篱之下,那双瑰丽的赤瞳冲他眨了眨。
如芒在背的感觉让许元发现自己有些低估女人的报复心,再理智聪慧的女人都会记仇拱火。
不过许元俊美的面容上神色依旧平静,因为他知道小白会出手。
而不出所料,
李清焰的声音刚落,垂着眼帘的白慕曦轻轻的声音便悄然传来:
“殿下所言不差,此番大恩,慕曦确是无以为报,不过.这也只是慕曦的一厢情愿。”
“别演了。”
天衍清丽的声音打断了三人的表演,深吸一口气,别开小脸:“就算不是一厢情愿,我..反正也没资格说些什么。”
最难消受美人恩。
看着她在风雪间落寞黯然的神色,许元轻轻叹了口气,但没有去安慰,转而看向李清焰,问道:
“我们一同南下去往何处?”
李清焰瞥了天衍一眼,心中摇了摇头,传音道:
“你可真狠心呐。”
许元没有回话。
“要不要我暂且离开?”
许元依旧没有回话。
开玩笑,人家衍天诀自带窥伺传音。
李清焰见状也没在此事上多言,转而开口说道:
“我们南下去广阳府。”
广阳府,大邙洲的州府,由朝廷控制的北上交通枢纽,十数条的官道在此汇聚。
“广阳府?”许元呢喃一声,轻声问道:“我们去那里作甚?”
李清焰隔着幕篱的黑纱,瞥了一眼南方:
“兵锋已动,战事已起,把你送至那里,本宫便要回军中了。”
许元略微迟疑:
“你不一起回帝京?”
“怎么,舍不得我?”李清焰眸含笑意,传音:“若是长天你舍不得我的话,倒是可以考虑陪着你。”
许元翻了个白眼,没吭声。
李清焰无趣的摇了摇头,没再传音,悠悠说道:
“回帝安城里,无外乎就是本宫家里那些破事,哼本宫这身份一旦入京必然会被卷入其中,比起这些争权夺利,北境的战场上更需要本宫。”
微风抚起幕篱,惊鸿一瞥间,看清了她那如宝石般瑰丽的赤瞳中带着无奈。
深吸一口气,许元忽然问道:
“此行很急?”
李清焰轻疑一声:
“你需要时间?”
许元沉默一瞬,低声笑道:
“之前初至北封之时,说过要为将士立碑,你忘了?”
李清焰赤瞳略带讶异,心间泛起点点涟漪,摇了摇头:
“本宫以为你忘了,不过不用了。”
“.”
许元眼神疑惑,下意识瞥向这残破的北封城,李清焰的声音悠悠说道:
“此事,本宫那二哥已经做了,就在城南,蛮军溃败后,他用十日十夜将记录在册的阵亡士卒尽数亲手镌刻在了南墙之上。
“如今此事,大概已然传遍天下了,如今他在军中美名可不低。”
许元眼眸眯了眯,随即叹了口气:
“既然如此,那便就这样吧。”
“本宫以为你会生气。”李清焰看着他的眼睛:“毕竟这个美名应该是你的。”
当初一行四人初临北封时,立碑,是眼前的男子率先提出的,为了让那些死去的人在此方世界留下痕迹。
“美名.这个美名按在我头上有些假。”
许元轻声笑道,随即轻轻的摇了摇头:
“这件事情谁做都是做,目的是让后人记住这蛮族之战中死亡的将士,既然李诏渊做了,那便让给他吧。”
李清焰深深看了他一眼:
“基层士卒将校可不懂宫墙内的争权夺利,他们只会觉得二哥他身为天潢贵胄”
“我知道。”许元轻声的打断。
皇族,在天下庶黎的眼中是至高无上的。
前世尚且有吴起吮疽,更何况此方差距大到不可弥补的超凡世界。
在普通的将士眼中,李诏渊此行后便是他们眼中仁王,甚至是将来的仁君。
不过
许元看向南墙的方向,仿佛看到了李诏渊在其上龙飞凤舞的字迹,轻声笑道:
“太晚了。
“若是想介入军中,这立碑之举确实是个不错的切入口,但太晚了,若早个十年以李诏渊的性格手段也许真能在军中有所建树,但如今这局势可没有时间给他去布局。”
“不过既然立碑之举已经被李诏渊做了,那我们倒也没有继续留在这北封的意义了,走吧。”
说罢,许元头也不回的走入了雪幕之中。
看着他的背影,李清焰凤眸半眯,心绪复杂的抿了抿唇。
天衍湛金的瞳孔透过幕篱看清了她的神色,细弱蚊吟的轻轻一叹:
“又是这样.”
苍茫天穹,山脉绵延,望不尽的飞雪间是死一般的枯寂。
一头翼展三十余丈的巨大狮鹰在暴雪之间划破虚空朝着地面降落而去,白雪皑皑的山峦间树林丛生,羽翼挥转,风压压倒了树梢,地面积雪翩然乱舞,一时宛若琼楼仙境。
待一切尘埃落地,狮鹰兽趴服在地,风雪依旧。
一声轻微“吱呀”推门声,伴随着一个温润男声的吐槽响起在这寂静的半山腰:
“这乙级的军用妖兽真是难堪,这点风寒便坚持不住。”
推门而出,萧瑟的寒风如刀刮来,许元连忙运转功法御寒,身体暖意上涌,扫了一眼四周,悠悠一叹:
“以这速度咱们不知何时才能赶回广阳府。”
“速度慢?”
清脆悦耳的女声接话,一名悬空而立的宫装少女跟着锦袍男子一同来到了阁楼的平台之上,轻声道:
“若不是某人修为低微,不借妖兽代步,这几日时间我们恐已然抵达,你说对么,三公子?”
“.”许元。
清丽,但阴阳怪气。
许元斜了身旁面无表情的少女一眼,笑:
“你可以先走啊,反正咱们的目的地又不同。”
“.”天衍冷哼一声不再说话。
许元见状伸手想去轻抚她鬓角散乱的发丝,天衍感应到了,心中哼了一声,但没有躲,不过这动作却还是被另一道沙沙的低沉女声打断:
“找个地方落脚吧,这狮鹰兽虽然耐寒,但耐力不足,歇息一晚再继续上路。”
许元不着痕迹的将手收了回来,回眸看向出现在木门处的高挑倩影。
她已然换上一身素衣,**修长笔直,不见裹胸,曲线妖娆。
悬在半空与其齐高的宫装少女冷冷的斜了这故意不再裹胸的裹胸公主一眼:
“在这阁楼上歇息?”
李清焰没有回话,看向许元,示意他拿主意。
许元想了想,轻声笑道:
“下去转转吧,天天呆在这破阁楼上,腰给本公子睡疼了。”
天衍眼瞳一缩,似是想到什么,白皙脸蛋泛起一抹不易察觉的红润。
李清焰笑意盈盈的说道:
“长天你的腰可得保养好啊,本宫在帝京送你的丹药可曾服下?”
许元眼神一凝,含笑回道:
“呵嘴上功夫了得可不算真功夫,殿下说话算数的本事我反正是领教了。”
天衍听着二人对话,冷哼一声,打断二人的谈话:
“所以,三公子,我们是要去哪转悠?我记得您作为凝魂强者是需要睡觉的,是想在这雪天里被天席地?”
说到最后四字,她几乎是咬着牙说出来的。
对视一瞬,许元脸不红心不跳,轻声道:
“虽然被天席地也不错,但不雅观,睡觉还是得有仪式感,找个落脚的地方。”
天衍闻言湛金色的瞳孔沿着山腰四下扫视一圈,直接穿透了漫天的飞雪:
“西面三里有处山村,东面两里有处山洞,不过里面有头熊妖,去哪?”
“住着妖兽的山洞一般都很臭。”
许元低声说了一句,随即略显好奇的问道:“不过如此大雪,竟然还有山村存在?”
天衍面无表情的回道:“无活人的山村。”
“.”
话落,忽然没了言语。
“如此大雪,修者都难活,更不论凡人。”
李清焰出声,很轻:“本宫想去去山村那边看看吧,这狮鹰兽便留在此处,它会自己去觅食。”
许元叹了口气,颔首。
把缩在阁楼角落修行颠元六行诀的小白叫上,将凝魂强者用源炁拖着,一行四人沿着山腰便朝着西面疾驰而去。
十数息后,地方到了,但映入许元眼帘的却不是山村,而是一处彻底被白雪覆盖的山坳。
虚空而立,天衍唇齿微张:
“风。”
音落,狂风骤起,山坳积雪飞舞,露出了其下那数间破败石屋。
山村房屋并非是聚集一处,三两房屋聚集一处,绵延数里,便做一村。
落入那石制栅栏围起的院中,许元探出意魂扫过屋内,轻声道:
“没人,看来应该是提前外出逃避雪灾了,我记得雪灾来临之始,朝堂曾下发避灾令”
“不可能的。”
李清焰清淡的声音打断了许元,轻叹一声:“皇权不下乡,更何论这种山村,看这一家的家居布局,应该是一猎户家庭,大概率是过不下去,自己逃难去了。”
“他们这家子人的尸体都在那熊妖的山洞里。”
天衍冷不丁的插嘴:“此方天灾这些山民是活不下去的。”
许元沉默了少许,道:
“城内的百姓也不好过,朝廷下发的赈灾粮很大一部分都是伪装的军粮,寻常百姓一日一餐的温饱都无法保障。”
天衍扫了二人一眼,声音淡然:
“许元,殿下你们二位作为朝廷高层应该很清楚这个时候动兵锋对底层的百姓代表什么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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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