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沧州城内鞑军大营里,听过了阔阔的情况介绍,请他想个好办法出来解决,郝经不禁苦笑。
要是同意交换人质,则折扣汉军高官家眷迫其作战的方法往后不顶用了,汉军高官没了顾忌,只怕降得更多。
一旦局势呈糜烂之势,谁来都不好整,失掉江山的责任,难不成他郝某人来背?
如果不同意交换人质,已方杀掉人质,南蛮如法炮制,那些被扣押的鞑子的亲朋好友听闻自家人被宰,是他郝某人出的主意,郝某人必被那些野蛮的鞑子来个白刀子进红刀子出,而杀掉他的鞑子顶多向郝家赔偿两只羊而已!
汉人的命不值钱,汉人杀鞑子,以命换命,家人为奴。
而鞑子杀汉人则是赔羊而已,哪怕是郝经这样的汉人高官亦然。
阔阔要郝经出主意,这良心大大地坏!
其实阔阔良心倒也不一定是坏,当初忽必烈离开大都北上前,曾对阔阔交代曰郝先生是本朝智者,遇事不决可以问他。
现如今阔阔就来问他了,见阔阔一脸殷切期盼的样子,无奈之下,郝经告诉他道:“拖!”
“拖?”阔阔讶道。
“是的,唯今之计,唯有一个拖字,我们把人质折扣在手,不作处理,则李彀尚有顾忌,不敢全力相助南蛮,若杀掉其家人,则则李彀必会全力对付咱们,同时亦引发咱们的人寒心。”郝经分析道。
阔阔明白了,这拖字妙啊,可进可退,已方人无话可说,其他汉军高官亦不敢不战。
他伸出大拇指夸奖道:“郝先生果然高明!”
正说着,一个阔阔手下汉军亲兵进来似有事禀报,见有客人,欲言又止,阔阔道:“郝先生不是外人,你有什么事情你就说吧。”
亲兵报告道:“肖撒八和刘横两军军营的兵将们无事披甲。”
他所提到的肖撒八和邸横正是沧州汉军主将邸浃的部将,肖撒八是军中上将,擅使一口百斤铜棒,有万夫不当之勇,邸横则是邸浃的亲弟,各统领二千五百人,驻扎城内,装备精良,训练有素,为邸浃手中的强大实力。
在目前情况下,鞑子并不信任汉军,阔阔命人秘密监视城内汉军高官及军营情形,听闻两军军营的兵将们无事披甲,顿时阔阔紧张起来,震惊道:“不好,邸浃欲反!”
……
邸浃,元朝将领,保定行唐(今属河北石家庄)人,占籍曲阳县,元朝将领邸顺之子。
邸顺,汉人也,金朝末年,邸顺聚众数百人,与其弟邸常分据石城、元保两寨,后两兄弟皆归降蒙古,为蒙古人南北征战,打击金军与宋军。
元太祖(蒙古大汗铁木真)十五年(1220),邸顺从木华黎败武仙于王柳口,武仙出降。以功,邸顺被赐蒙古名为察纳合儿,擢骠骑卫上将军,充山前都元帅,万户。
元定宗(蒙古大汗贵由)二年(1247),驻军五河口,宋兵乘夜来袭,邸顺掩杀甚众。
邸顺已故,其子邸浃被忽必烈赐为万户,待遇甚厚,他接掌邸顺的地盘与兵将,被阔阔调来防守沧州。
邸浃有个人癖好就是下大棋,即围棋也,他到达沧州后听闻城内大儒闻先生棋术高明,遂过去与之手谈,大家棋逢对手,成为同好,邸浃只要军务不忙,必找闻先生手谈。
这么一来,大家也都知道想找邸浃,若不在军营里,就在闻先生府上,去那里找,准没错。
同样地,大家知道有什么事想请邸浃帮忙,只要闻先生出面当说客,就有门儿!
不过,闻先生从来不帮人去烦邸浃,来找他的人多,闻先生闭门不纳。
久而久之,大家也知道闻先生不想理闲事,其门可罗雀。
这天中午,有一队商旅从西门进了城,找到了闻先生府上,打门,要见闻先生。
门环拍了又拍,闻先生府门上小窗打开,露出门房的脸,不耐烦地道:“别敲了,不管你是谁,我家先生都不会见的!”
结果来人从小窗上递过一用丝袋装着的方形物道:“你把这东西交给你家先生,看他是见还是不见!”
门房接过来,差点掉地上,好重!
他把小窗关上,带着丝袋进内去找他家先生,呈上丝袋,说道:“先生小心,很重的!”
闻先生接过丝袋,入手一沉,打开来,室内即变灿烂,内中是一块黄澄澄的金牌,正面雕刻的祥云和五爪龙浮凸得玲珑剔透,极为精美。
谁敢用祥云和五爪龙?
又见皇帝金牌,孟之祥的印记!
闻先生见多识广,一看就知道南朝皇帝来人了,这样的身份,换作以前就是钦差大臣,出入要肃静喝道的主儿,他不能不见!
于是乎,他让门房把来人领进府。
……
且说下午时分,邸浃见军营无事,乃闲闲地带着亲兵,前往闻先生府上欲手谈。
与以往一样,闻先生亲自来开了门……闻先生彬彬有礼,邸浃乃一方大员,手握重兵,闻先生与他不过是手谈之交,不敢拿大,懂得分寸,这也是邸浃喜欢来找他的原因。
邸浃进门,两人点点头,联袂入二堂,那里炕上放好了棋盘和沏好了茶,但早坐上一条大汉,顿时邸浃震惊了:“李芸生!”
芸生乃李彀的字,他从座位上站起来,拱手笑道:“玉亮(邸浃的字),久违了!”
邸浃脸上阴晴不定,见堂内就李彀一人,而自己身边还有四个强壮善战的亲卫,胆气稍壮,作个手势,带了亲卫进内(往时亲卫并不进堂内),冷笑道:“李芸生,听说你投降了南蛮,你还敢进城来,不怕阔阔捉到你,把你给千刀万剐!”
李彀轻松地道:“来者不怕,怕者不来!”
“坐吧,我们来好好谈谈。”李彀首先坐下,邸浃不愿在他面前失了威风,遂在炕另一边坐下,四个亲卫则在他们对面一字排开,手握刀柄,对李彀虎视眈眈。
李彀不禁失笑道:“玉亮,你不用担心我对你不利的,这次我是来做说客,不是恶客,成与不成,全由你作决定。”
邸浃皮笑肉不笑地道:“就怕你来得去不得,说吧,我只给你一盏茶时间,过了时间,我的手下绑你去见阔阔,不要误了我和闻先生手谈。”
李彀开门见山地道:“我已归正,预计得授大明三等伯爵和观察使的位置,岁入七八千贯钱。”
邸浃嘲笑道:“倒还是卖了个好价钱,就怕你无福享受,我很快就送你与家人团聚了!”